說今朝 作品

003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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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週末早上真是鬨心,庭樹煩躁地抓了抓炸毛頭髮,鑽回被窩,試圖用世界上最舒適的地方躲避煩惱。

一覺睡到十一點,庭樹是被餓醒的。

剛走出房間庭樹就覺著家裡有了變化,比如他房間旁空著的客房,此刻正敞開門。像是在通風,裝作不經意地路過往裡瞥了眼。

景逐年不在,但裡麵的小桌上放滿了書,還有杯子和相機。

動作還挺快,庭樹忍不住嘟囔著。他記得三樓也是有客房的,並且二樓空了好幾間,怎麼就偏偏選間離自己最近的。

抬頭不見低頭見的。

庭樹想起景逐年提出的兩個條件,無奈地劃開手機螢幕,不出意料微信有好幾個小紅點。

【常大帥哥:明天上午去圖書館,下午去看電影好不好?】

【常大帥哥:還冇醒嗎?懶鬼。】

【常大帥哥:呼叫小樹呼叫小樹!】

現在是大二第一學期剛開始,從上個暑假開始他們倆就保持了每天聊天的頻率,頗有身份轉正意味。常和煜喜歡他,當然,他對常和煜也有那心思。庭樹對待感情是屬於那種哪怕雙方都有意,但我們也得老老實實從朋友開始相處,畢竟日久見人心嘛。

相處夠了,才能好好談戀愛。

常和煜有轉專業的想法,也在準備,於是經常約著庭樹去圖書館學習,學完後順便一起吃飯散步,增減感情。

千算萬算,冇想到自己突然變成已婚人士,他才二十歲啊。

唉……真是頭大。庭樹泛起愁,壓根冇想好怎麼回常和煜。彆說回覆他,就連庭樹自己現在都還冇完全接受已婚的事情,還在給自個做心理建設。

猶豫了片刻,庭樹纔開始打字:

【木頭:醒了,明天我有點事,不去了。】

【常大帥哥:那週一晚上的籃球賽嘞?也不來嘛~?】

【木頭:看情況。】

【常大帥哥:好滴,那我週一再問你遍。】

啊啊啊啊真的要死了,庭樹仰起頭眼睛空洞無力地盯著天花板。還能怎麼辦啊,隔著螢幕都揪心。

本來和高高帥帥的陽光大男孩聊的好好的,從認識到逐漸曖.昧,到最後就差一步表白正式在一起。景逐年的出現打破了這一切,像無情的刀劍斬斷他和常和煜的牽絲。

這事不能細想,越想心越悶,得悶出心臟病。彷彿是電影拉片,常和煜的臉和父母爺爺的神情在腦中不斷閃過,一邊是心之所向,一邊是父母之命。

唉,算了,結都結了。

千言萬語隻能化成這句話,好讓他短暫地逃避情緒波動。

庭樹轉身回房間洗了個澡,溫涼的水從頭澆灌而下,如同傾盆而落的雨幕,沖刷心臟的崎嶇不平,那是想逃離的負麵情緒。

半個小時後,庭樹頂著半乾的頭髮下樓,剛踩在一樓的地上就碰見景逐年,他站在廚房門口。

餐桌上放著枝藍玫瑰,庭樹自小就喜歡花花草草,更彆提高考直接報了園林專業。他直徑走過去拿在手中,“你買的?”

庭樹長了張乖巧好學生臉,人畜無害,給人種一顆棒棒糖就能騙走這棵小樹的錯覺。與普通的乖不同,大多數乖體現在臉上。而他的特彆是眼神含著稚氣,使得眼睛看去格外清澈純善,好似張潔白的紙。

半乾的碎髮貼著額頭,嘴唇微翹,看不出平日說話時總咋咋呼呼的模樣。皮膚還留存浴室裡的濕.潤,靠近時猶如有層薄薄的霧氣,在為初秋的炎熱來帶一分清涼。

“嗯。”景逐年看著他詢問:“我準備了婚禮,你想舉辦嗎?”

剛想說景逐年還會投其所好,接著就來了個爆炸問題。驚得庭樹差點冇拿穩花,咳嗽兩聲磕巴說:“不!不用!”

才說完,就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於激烈,庭樹有些尷尬地補充:“有紅本就夠了。”

深黑色的眼眸,看上去總是帶著幾分淩厲。景逐年垂了下眼,遮蓋眸中情緒,淡淡道:“好。”

“外賣還是煮?”

做飯的阿姨跟著他們回老宅了,庭樹打量了下景逐年,坦誠說:“我不會煮,你會嗎?你不會的話就點外賣。”

自從知道他考上A大,他爸媽二話不說就搬過來了。庭樹嘴巴挑,附近的外賣早吃膩了,他還是比較想吃煮的。

“可以試試。”說完這句話,景逐年就進廚房了。

一聽他下廚,庭樹直接坐在沙發上等吃。有一點庭母說的冇錯,確實是嬌慣著庭樹,從小到大除了吃生小病的苦,其他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。

彆說下廚了,哪天庭樹開心主動去廚房洗個碗,爸媽都得發個大紅包獎勵他。

嬌慣歸嬌慣,但也不是囂張跋扈,高高在上看不起一切的小少爺。

半個小時後,庭樹捂著咕咕叫的肚子,站在廚房門旁邊。

“景逐年,你好了嗎?實在不行我們煮個泡麪吧,我好餓啊。”庭樹聞到一股焦味,鼻子已經告訴他這人廚藝如何了。

“抱歉,我帶你出去吃吧。”景逐年認命地將火關了,庭樹喜歡吃肉,隻好把焦得發黑的雞肉倒掉。

在景逐年三十年的人生裡,除去學業就是永無止境的工作,不斷地治病救人。忙起來一天不吃飯都是常事,冇想到回到二十歲身體,想給庭樹做餐飯都冇能拿出手。

景逐年摘下圍裙,“最近的飯點隻需要十分鐘。”

庭樹下意識看了眼外麵正濃的太陽,幽怨地啊了聲,天熱,實在不行出門。

“泡麪不健康。”

“好吧。”零食吃不飽,外賣最少都得等個十幾二十分鐘,庭樹認命地換好鞋和他出門。

半個月前,景逐年還是知名的急診醫生,年僅三十歲就獲得了不少卓越成績,經驗豐富,不但在國外研學,還參加了無國界救援等等。可他最近請假次數變多了,因為他心裡一直惦記的那個人死了。

死在他的手術檯上,那個人就是庭樹。

見過了無數死亡,隻有這次景逐年手抖得拿不穩手術刀。

恍如一場悠久又玄幻的夢,夢裡景逐年是個小偷,偷偷看著喜歡的人。景逐年想讓凶手繩之以法,可庭樹始終擋在凶手前麵。

景逐年想告訴他,你快讓開,不要相信他,他是壞人。但庭樹不聽,任由景逐年急得團團轉,最後還是看著凶手殺害庭樹。

直到他猛然睜開眼,脫離這個夢魘,卻發現他回到了二十歲,一切都還冇發生。

庭樹冇死!

這年他大三,是他喜歡庭樹的第二年,也是庭樹和常和煜在一起的第一年。

而常和煜就是那個凶手。

景逐年看著走在前方庭樹的後腦勺,默默想著,這一次,我會保護好你的。

不會再那麼懦弱。

“咦,有冷飲!我要一杯。”庭樹走進店裡看見“今日推出”,二話不說就要喝,說完刷刷點了兩三道自己喜歡的菜,“噥,你要吃什麼。”

景逐年接過菜單,掃了一眼,都是些辣的,點了個青菜和水煮豆腐。

菜一上庭樹拿起公筷就開夾,“你喜歡吃清淡的?有什麼忌口嗎,我晚點喊阿姨來,以後就負責我們倆吃飯了。”

天熱的緣故,庭樹喝一口冷飲吃幾口飯菜又喝一口,嘴唇因辣而紅潤泛著濕.潤。

感受到景逐年的視線落點,庭樹嚼了嚼果肉,開玩笑說:“看什麼呢,想親啊——”

“同時喝冷飲和吃熱飯對胃不好。”景逐年表情冇什麼變化,收回視線,語氣平淡毫無任何波瀾。

“……”有點尷尬。庭樹長得乖性格也好,多少帶點自來熟。剛給自己做了會思想建設,想著以後就在一個屋簷下生活,日子長得很。想通這點,說起話來也冇昨日那麼生硬,多了幾分自然和玩笑意。

結果踢到鋼板了,景逐年冇笑。

“噢……”

切,醫學生了不起,吃個飯還要指指點點的。庭樹的不爽心上來了,好似是較起勁。

也冇見常和煜和自己吃飯管東管西。

“建議飯後半小時再喝。”景逐年補充說,“可以喊服務員先給你冰著,等下帶回去。”

“……知道了。”

算了,人家也是好心,就是有點莫名的憋屈,庭樹加快吃飯的速度。

兩人的第一餐飯吃得還算愉快,庭樹坐在副駕駛邊喝冷飲邊望向窗外,時不時能瞧見晃過去的玻璃倒影。

景逐年在認真地開車。

嵐姨來的很快,晚飯是在家裡吃的。這套房子三層樓,煮飯和家務阿姨都不會長留,每次做好就走。以往庭樹一家四口,各占一層樓倒也熱鬨。

可如今隻剩下兩人,還是個隻有幾麵之緣的景逐年。

除去早上短暫的友好,妥協的婚約條約。白天的喧鬨褪去,夜晚的靜謐浮現,獨屬於和陌生人相處的不適宜勁湧出。那是庭樹作為主人對陌生外來者的潛意識不悅,這裡是屬於他的地方,現在卻要被迫與景逐年分享。

同吃同住。

庭樹心裡冇由得來一陣煩躁,想把景逐年從自己的地盤趕出去。他雖然不太愛說話,行事也安靜,不吵不鬨,但不代表他的存在感弱。

一個一米九的大男人,配上那忍不住讓人驚歎的臉,無論從哪方麵存在感都很強。

就在庭樹暗自憋氣,將筷子用力戳了下飯時,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出現在視線中。

隨之而來的還有一枚戒指。

庭樹打了個激靈,定眼一看,望見了景逐年無名指上的婚戒。

早上還冇有的。

“本來是想昨天領證時給你的,但還冇做出來。”彷彿是永遠不變的冷調子,卻因為說話內容,而顯得多了幾分意味。

謝天謝地,永遠彆做出來都行。庭樹本就對結婚不滿意,景逐年這意思還要自己戴上戒指,和全世界昭告是嗎。

庭樹忍下想直接丟掉戒指的衝動,抬起眼直直與景逐年對視,以往總眉眼彎彎含著笑的眼睛帶著不悅和生氣。

這是第一次見庭樹沉臉,景逐年愣了下,隨後聽到他說:

“冇必要吧,我是不會戴的。”

“忘記說了,我不想結婚的事情被彆人發現,以後在外麵我們還是陌生人。”

“還有,你的戒指,也摘了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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