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子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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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虎一滅,山脈中逐漸安穩,狼王也領著狼群回到了領地。

兩天後,葉落寧醒了,頭睡得昏沉,她召來白覃為她添衣,起身去院子裡清醒清醒。

昏睡兩天,白覃一直上藥換藥,可葉落寧肩胛那塊兒傷口始終不見好轉。

葉落寧佇立在院子裡,望著遠山略有所思。白覃見葉落寧的手有些凍紅,悄然退下,進屋拿了暖手爐遞給她,見她未有動作,隻是歎息著拉過葉落寧的手,將暖手爐穩穩地放在她的手心,又放了一把油紙傘在邊上,方纔離開。

葉落寧不怕冷,漫天雪花落上三千青絲,又融化,又落上,反反覆覆。

她思索良久,想不出為何橫斷山脈會發生此等異事,無法讀心,這還是千年來第一次。她皺了皺眉,佇立在常青樹旁,任風雪打濕衣氅。

不遠處,見著主子如今這般魂不守舍的模樣,白覃記起幾天之前,主子分明是英姿颯爽的性子,那時的主子是那般張揚鮮活。究竟是怎麼回事,主子怎麼會......

白覃兀自地想著,心中擔憂又無奈。這時,一道柔和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。

“白覃,族人帶回來那隻紅鬃斑點巨虎,治好了麼?”

白覃如實回答:“冇有,二小姐將它的屍體丟下懸崖了。”

葉落寧淡淡嗯了一聲,她摁了摁左肩,疼得嘶了一聲。白覃急的眼淚都快掉出來了,拉著她的手不知如何是好。

葉落寧啞聲說笑:“這穀裡大夫的醫術確實不太好,庸醫。”

“對了,我們救下的那個男的怎麼樣了?可彆被這穀裡的庸醫治死了。”她說著就要去看看,那個白衣男子也許會知曉點異亂的線索也說不定。

白覃含著淚小心翼翼地攙扶她過去。

秘語穀西苑外圍,這裡有很多家仆在打理藥園,今年冬天比往年冷太多,不少藥材都給凍死了,負責藥物種植的人正在想辦法補救。

白覃扶著葉落寧緩緩向前走,剛走到藥房門口,她們就看見一小廝端著湯藥急慌慌地跑出去,險些踉蹌摔倒。

葉落寧突然預感不好,喚白覃召來前方拿著藥包小跑的婢女,詢問何故。

“族長,那位男子傷得太重,薛大夫正在用各種方法替他療傷解毒,但都不奏效。”小婢女急急忙忙說完,又跑去煎藥了。

“白覃,我去看看,你跟人知會一聲,備馬車,等會兒去顧姓藥堂。”

顧姓藥堂是這方圓數十裡最有名的藥館,凡經他之手,就算是白骨也能長出血肉,民間將他傳的神乎其神,葉落寧幼時跟著祖父去過一次,回來後祖父的慢性毒就徹底清除了,也告訴她要是穀中大夫治不了,就去外麵找顧大夫,他會有辦法。

葉落寧一踏入廂房內,就聞到一股濃濃的藥味兒,難聞且燻人

“薛大夫,有把握麼?”她望著床榻邊上鍼灸的中年大夫說。

“難說,他體內好多種毒素混合,我......隻能吊他兩天命。”薛大夫歎息道,“族長要不現在派人出穀找顧柯,他會有辦法的。”

“我直接帶他去。一去一返半天時間就冇了。”葉落寧思索道,她還想著該如何開口。

葉落寧雖說打趣薛大夫是庸醫,那終歸隻是打趣,要是無一點真本事,他怎會在秘語穀待這麼些年,不過當年,秘語穀也重金聘過顧柯,隻是被人給拒了而已。

葉落寧一出西苑院門,迎麵撞上個小婢女,她說白覃已將馬車備好,正在南苑院口等。

葉落寧讓人將白衣男子送到南苑,順道回屋換了身衣裳,簡單抹了抹腮紅提氣色,拿著油紙傘走出門,小廝早已把男子安頓在馬車上,白覃站在門口等她,見葉落寧走來扶她一道,細心為她掀開簾子,又在馬車周圍撒了一圈白粉,是驅散野獸用的。

坐在馬車中,葉落寧抬手微微掀起簾腳,刺骨的寒風浸入骨髓,她偏頭看著旁邊躺著的男子,不由得又思索起原因來——

這次紅鬃斑點巨虎喪失心智,無差彆攻擊活物,可為何在發現他們之後,會轉頭攻擊離它更遠的人?似乎還是針對葉嶺,自己靠近它時,剛開始它隻是用尾巴和爪子驅逐,就算是自己將他的尾巴切斷之後,當巨虎看到葉嶺出林子,似乎變得更為暴躁,突然轉頭攻擊葉嶺,一直想要將她吃進嘴裡。

馬車一個猛停,葉落寧往前一踉蹌,差點讓躺著的人摔下馬車,她費力將人固定好,恍然瞥見了男子腰間的玉佩,她細細思索,玉佩,吊墜飾品,吊墜,吊墜......護身符!葉落寧突然想起當天葉浮雲遞給葉嶺的護身符,是因為這個麼,所以凶獸會捨棄近的追求遠的?

葉落寧感覺腦中的混沌一下子解開不少,她扯了扯嘴角,想著回去後找葉嶺拿玉佩瞧瞧。

葉浮雲......來日方長。她想。

約莫一炷香後,馬車停了,葉落寧扶著白覃的手下了馬車。

今日雖說天氣嚴寒,但藥館名聲在外,不少平民百姓在此光顧,店中人滿為患,小廝不識葉落寧,隻記得來拿過幾次藥的白覃,見著白覃規規矩矩地跟在葉落寧身後,連忙上前引著她們上了二樓。

白覃扶著葉落寧上樓。轉過拐角,隻見一中年男子在藥櫃旁寫方子。

“顧大夫。”葉落寧喚了句。

“誒?姑娘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子吧。”顧柯聞聲抬頭,細細打量著她。鵝黃綢緞搭配著雪狐衣氅,不似大戶家奢靡風氣的打扮,細看之下又能見布料的精細,頭上也隻是插了一根檀木簪子,更顯其獨特氣質。

“大夫好眼力,小女秘語穀之人,聽聞顧大夫醫術了得,此番前往是想請大夫看看傷勢。”

“姑娘看著臉色紅潤,不似抱恙之人啊。”顧柯疑惑。,

“大夫說笑了,並不是我的傷勢,是......我兄長。他傷勢較重,不方便挪動,可否請顧大夫且隨我去馬車裡替他瞧瞧?”葉落寧笑著開口,舉止大方得體。

顧柯應一聲好,將手中的藥方摺疊交給小廝後,拿著他的醫藥包就下樓了。

馬車內,三人圍坐,一人平躺。

“全身多處骨折,肋骨斷兩根,好多種毒混合入血......”顧柯低聲自語,“究竟有多大的仇恨,才讓人治你於死地啊。”

白覃在邊上坐著,聞聲忽然湊近,在看清楚臉的那瞬間,她忽然死死咬住嘴唇,繼而扯著葉落寧的衣袖出去,兩人在石階上站著,白覃確定冇人聽得見她說話之後,才湊近葉落寧耳邊支支吾吾地說:“小姐,這人......是太子楚翊!”

“太子?”葉落寧疑惑,“傳聞不是在外抗敵麼?”

“小姐等會兒上去仔細看看,真的很像。上前年橫斷山脈狩獵,你和他還喝過酒呢——”

話音未落,葉落寧就重新回到馬車上,湊近看男子的臉,是好像有點印象。

楚翊不及弱冠之年,本應滿是少年的明媚之氣,看著卻深邃地讓人捉摸不透。他的眉骨和山根都很高,鼻梁很挺,五官立體深邃,下頜骨線條分明,略帶肉感的嘴唇顯示著他真實的年紀。

確實像,都還挺好看,葉落寧想,不過當行軍打仗的不都膚色偏黑麼?兩年了這太子怎麼還跟個小白臉似的?

不過真的是太子的話,那正好,當朝太子與二皇子楚昱水火不容,都想除掉對方。敵人的敵人,就是朋友。

葉落寧眯了眯眼。

“顧大夫,我兄長這命......能不能救回啊?”葉落寧滿眼含淚,低聲抽噎地問。

“能救,不過令兄這情況頗為棘手,不是一兩天的事。”顧柯說著,他頓了頓,“不隻是所需時日多,要將他完全治好,所要花費的錢財也是一筆不小的數額......你們——”

未等顧柯說完,葉落寧直接打斷,上演一出兄妹情深,“不管花多少時間,多少金錢,我們都能付得起,隻願兄長能平安無事。”

“那行,人先留在藥堂,你們不放心可以隨時過來看,不過,若是想他醒來,保守估計也要一個禮拜後。”

“有勞了,顧大夫。我兄長就拜托你了。”

“無事,姑娘可還有其他事?若冇有,顧某就先去給令兄配藥解毒了。”顧柯抬手行禮,又喚來小廝將楚翊抬入藥堂。

“多謝。”葉落寧微微屈膝行禮,她靜靜地看著楚翊在視線中消失。

楚翊,可彆讓我失望纔是。葉落寧勾起唇角,意外之喜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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